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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伶伶俐俐】 [打印本页]

作者: 碎蓝    时间: 2012-3-31 21:48
标题: 【伶伶俐俐】
本帖最後由 碎蓝 於 2012-4-1 00:28 編輯

            妖刀記偽同人、伶伶俐俐
                碎藍
  

  朱城山,白日流影城,荼靡別院。
  
  「采藍那個賤人!」凌莉咬著牙,低聲罵了一句。
  
  此刻,她的眼前一片影影綽綽,盡是耿照失魂落魄的背影。相識兩年了,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耿照。
  
  等到視野重現清明,耿照已經消失于回廊之后。她偷偷往房門內探頭一看,便看見了仿如著魔般的采藍,與及她手中的劍。
  
  劍上有血,地上更多。那顯然是耿照的血,血色竟是那樣的紅,紅得觸目驚心。
  
  稍早之前,她陪著采藍從挽香齋回來,意外地在門前聽見了耿照和采藍的一段對話,再然后,就發現他變成了那個死樣。
  
  回想起來,那段對話實在古怪之極,似乎是說耿照壞了水月停軒二掌院的貞操……簡直匪夷所思。
  
  一定是誤會。
  
  這個房間的確是染紅霞的沒錯,但耿照出現在里面肯定有他的理由,比如為二總管傳話之類……總之,絕不可能有那個女人說的那么不堪。
  
  哼,采藍是個什么人,凌莉這兩天算是領教了——那個自以為是的賊賤丫,不分清紅皂白、隨隨便便就拔劍斬人這種事,她做得出。
  
  
  *
  
  
  凌莉上月才剛滿十四歲,身為一名侍女,她不能算丑,但也顯然沒有二總管的貼身丫環時霽兒那樣出眾的外表,在流影城如云的侍婢之中,她毫不起眼。原本,侍候水月貴客這樣的「重責」,萬萬輪不到她。
  
  說起來,還是因為耿照。
  
  凌莉的父親是「辰」字號房內一名普通的鑄劍師,人稱老茂。他已經四十好幾了,一輩子蹲在又臟又熱的鑄煉房內打鐵,手藝雖然了得,卻不太會做人,以至于多年來一直被那個叫狗叔的猥瑣佬壓著。
  
  至于她的生母,聽說倒是有幾分姿色,當年好像還曾經服侍過大總管,后來不知犯了什么事才被許給了她老爹。但在凌莉兩三歲的時候,那個女人跟別人跑了。
  
  于是老爹又從山下娶了個村姑回來。
  
  這位壯碩如牛的后母很會精打細算。凌莉十二歲就被她送入流影城為婢,既省了米飯,又補貼了家用,可謂一舉兩得。
  
  但這兩年來,凌莉一直只是個下等婢女,別說是招待貴客,就連上菜都沒資格。
  
  
  她記得初識耿照的時候,那個黑黑實實的少年還只是辰字號房內一名普普通通的打鐵佬,而且還是個學徒。
  
  他和她一般的不起眼。
  
  但不知道為什么,凌莉就是忘不了那一天的那一刻。每次不小心想起,總會讓她不自覺地露出嘴角的小虎牙,呆呆地傻笑。
  
  ——那天她從家里帶了湯水給她老爹,第一次進入辰字房。
  
  時當正午,整個鑄煉房里只剩了兩個人,兩個黑碳般的人。
  
  「夾穩了!」老茂吼叫著,雙手掄起大鐵錘。
  
  下方的少年默不作聲,只穩穩地握緊手中的鐵鉗,臂上的肌肉繃成了硬朗的線條。
  
  「哐!」鐵錘如風落下,沉重地敲擊在燒至桔紅的鐵片上,濺出一片金色的火花。
  
  凌莉怕熱。她挽著一個破舊的籃子遠遠地站在后面,專注地看這一老一少打鐵,但其實她一點都不在乎那塊鐵變成什么樣子,她只是喜歡看那一片片濺射而出的美麗火花。
  
  不斷的敲擊之下,鐵片的光亮漸漸暗了,少年利落地將鐵片插入火爐加熱,隨手拉起了風箱。
  
  老茂放下鐵錘,抹了把汗,忽然發現了女兒。
  
  「爹,媽叫我來的。」凌莉招手叫老茂過去,她的動作有點鬼祟,因為湯只有一碗。
  
  老茂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叫他去喝口水休息一下。少年點了點頭,站起身來,回頭看了身后的凌莉一眼。
  
  「噗——」凌莉差點笑得接不上氣。少年的臉上滿布黑灰,只有兩只大眼睛可憐兮兮地撲閃著。
  
  少年被她笑得不好意思,只好也跟著傻傻地笑,露出了和臉色對比異常強烈的雪白牙齒。
  
  那個衰樣,真的是……好傻。
  
  凌莉再也忍不住,終于笑得彎腰蹲了下去。盛湯的瓷盅從籃子里滾了出來,湯水灑了一地。
  
  就是這樣,她認識了耿照。認識了之后,她便隔三差五地跑來辰字房,名義上是找她老爹,事實上更多的是為了看看那個傻小子。
  
  但也僅此而已。
  
  直到幾個月前,傻小子時來運轉,忽然被二總管調了去執敬司,漸漸地人模狗樣起來,她這才感到了一絲隱隱約約的擔心。
  
  究竟擔心什么呢?她其實不太清楚,只是每次碰見他,都會覺得好像比上次見他的時候……離她又遠了一些。
  
  她開始時不時地、莫名其妙地打起了冷顫,最可怕的是,這冷顫不分場合,說來就來。
  
  終于有一次相遇,她鬼使神差地沖過去想要叫住耿照,卻一頭撞在了某個婆子身上。那婆子的級別比她高了兩階,一手狠狠地捏住她的耳朵就罵,一邊罵還一邊掌她的嘴。
  
  凌莉整個人都被打懵了,等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發現耿照正扶著她,旁邊二總管的貼身丫環時霽兒正在教訓那個婆子,婆子一疊聲地說姑娘教訓得真好。
  
  「二總管說了,這丫頭從明兒起在我手下當差……」她聽見時霽兒這樣說,身子微微地抖了一下。耿照以為她還在怕,自作聰明地握緊了她的手。她輕輕咬著下唇,想要抽開,卻又凝住了。
  
  「什么?這個死丫頭笨手笨腳,長得一副呆瓜樣,二總管會看得上她?莫不是我耳背聽錯了吧?二總管可從來沒用過這種庸脂俗粉的啊。」婆子瞪著一雙怪眼,幾乎憤怒。
  
  「別狗眼看人低。二總管說這丫頭是個美人胚子,只不過還沒長開罷了。」
  
  「美人胚?……就她?」婆子轉頭瞪著凌莉,終于徹底憤怒了,她顯然覺得對方是在侮辱她的視力。
  
  凌莉假戲真作,像只受驚的小白兔一般往耿照身上靠,匆忙中還故意向婆子吐了吐舌頭。
  
  
  關于凌莉到底是不是個美人胚這件事,許多人都表示懷疑,但無可否認的是,凌莉并不是婆子口中所說的笨女孩,事實上,她比大部分同齡人都要伶俐得多。
  
  眾所周知,二總管喜歡使喚俊美的少年,身邊除了時霽兒這個貼身丫環以外,甚少使用婢女。如今凌莉跟了霽兒,等于間接成了二總管的人,想當然爾,一眾姐妹豈能不眼紅?最慘的是,她的處境雖招人嫉妒,但畢竟和二總管又隔了一重,對那些心理陰暗的仆婦來說,毫無威懾力可言。
  
  于是一時間,各路明槍暗箭,無日無之。沒點斤兩想要站穩腳跟,可不容易。但凌莉站穩了,而且一站就站了一個多月,至今安然無事。挺過了那一個月,絕大多數人都消停了,只有零星的冥頑分子仍在伺機而動。
  
  這一個多月來,雖然活得戰戰兢兢,小心翼翼,但她倒是不怎么害怕,甚至還有少許興奮。她覺得自己如今總算離耿照近了些,心中絲絲縷縷的竊喜纏來繞去,只是有點霧朦朦的,不敢十分肯定自個竊喜的究竟是何事,而此事又將有何結果。
  
  管他呢,反正她才十四歲,耿照也比她大不了多少,她還有時間……她也需要時間,來完成那些人口中鄙夷的——所謂「蝶變」。
  
  凌莉最近一看見鏡子就會忍不住去照一下,她想知道她的五官是不是已經開始「長開」了。其實就連她本人也不太相信那個「美人胚」的說法,但她就是忍不住——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況她畢竟是個女孩子,又正值春心萌動的年齡,要說沒有幾分僥幸的念想,也太過矯情了。
  
  不過,自從耿照去了一趟斷腸湖,帶了四名千嬌百媚的水月女徒回來之后,一切都開始急轉直下,凌莉意識到無論她是不是個美人胚,恐怕都來不及了。
  
  如今的耿照不僅不是昔日那個傻傻的打鐵佬,甚至也不再是執敬司的大紅人,他已經是官秩七品的典衛。
  
  才區區兩個月時間!見鬼,這家伙升官升得也太快了!完全不等人呀!
  
  
  *
  
  
  離開荼靡別院的路上,凌莉意外遇見了長孫日九。
  
  「日九,看見耿照了嗎?」她一手拉住那個白胖的小子 ,沒好氣地問。在流影城里她膽敢如此隨便喝問的人不多,日九是其中之一。
  
  「耿照?我聽說他出城了。」日九眨了眨眼,以手掩口低聲說道,仿佛那是個極為機密的情報。
  
  「又出城了?一個時辰之前我明明還看見他……」凌莉及時住口,直覺那不是可以到處宣揚的事情。
  
  咦,水月停軒那四個女人剛剛也出城了,難道……
  
  「這一次又去哪了?」她微微鼓起腮,泄露出些許的酸意。
  
  日九看在眼里,賊笑著說:「聽說這次去得很遠,十天半月怕是回不來了。」
  
  她抿了抿唇,不是十分意外,反而有種一直擔心的事終于得到證實的討厭感覺,然后,一股悲傷突如其來地漫上心頭。
  
  她有一種朦朧的預感,她可能再也見不到他了。
  
  「喂,你沒事吧?」日九推了推她。
  
  凌莉無力地擺了擺手,轉身離去。
  
  
  等她回過神來,才發現不知不覺間竟然來到了辰字房。
  
  又是正午時間,一下下清脆的打鐵聲在她耳邊回蕩,但打鐵的人如今只剩下一個,是她爹老茂。
  
  「爹,有件事我想問你好久了,你干嘛老在這時候留下來打鐵呢?別人都去吃飯休息了。」等老茂停下來拉風箱加熱鐵片的時候,凌莉這樣問他。
  
  老茂望著爐中紅紅的火光,淡淡地說:「丫頭,你知道三府競鋒么?」
  
  「聽說過。」
  
  「你老爹我,想要參加今年的三府競鋒。」
  
  凌莉嚇了一跳:「爹,你不是說笑吧?」
  
  「哼,連你也覺得我不夠資格么?」
  
  「不是那個問題啦!」凌莉皺著眉,想起老爹以前告訴過她的話,「你有好鐵么?你不是說上面都不肯給好鐵料你么?」
  
  老茂看了看女兒,忽然一笑:「他們不給,我自己找。」他指了指爐中那塊鐵片,「你以為這塊東西是普通的鐵料么?一塊普通鐵料我會打了足足兩年么?」
  
  「呃?這兩年來你打的都是同一塊鐵?」凌莉露出懷疑的神色,「那以前你和耿照一起打的那塊呢?」
  
  「一直都是這一塊。我私尋鐵料快有十年了,上天有眼,終于讓我找到了這一塊天火焚燒過的隕鐵!經過我兩年來的悉心錘煉,這把絕世之劍很快就要完工了……」老茂的眼睛越來越亮,有一瞬間竟然露出了猙獰的目光。
  
  那道目光,罕見的凌厲。
  
  凌莉被那道目光所迫,不自覺地后退了一步。她忽然有一種感覺,覺得老爹變了,變得無比陌生。
  
  在別人印象中的老茂,是個被婆娘拋棄的窩囊廢;在續弦妻眼中的老茂,是個只會埋首打鐵的木頭人;而在女兒眼中的老茂,只是個不太稱職的父親。
  
  無論如何,老茂從來不是一個擁有凌厲目光的人,那樣凌厲的目光,本應屬于一個更有野心的人格,而野心這個詞,向來與這個老男人無緣。
  
  大概每個人一生之中,或多或少總要瘋個一二三次,才會徹底死心罷,凌莉心想。
  
  她自覺已經無法再在鑄煉房里待下去了,老爹散發出來的詭異氣場令她感到呼吸困難。
  
  「記得好好吃飯,我先走了。」她背轉身去。
  
  「三日后,晚上再過來,我需要人幫忙,完成最后一道工序。」老茂沉聲說,「記住,別忘了!這事不能找外人!」
  
  「知道啦。」凌莉感到一陣心煩。
  
  
  離開鑄煉房的路上,鬼使神差地,又遇上了長孫日九。
  
  「今日怎么老是碰見這個瘟神?晦氣。」凌莉低下頭,裝作沒看見日九的樣子直行直過。
  
  「喂,小莉。」經過她身邊的時候,日九扯了扯她的頭發。
  
  「干嘛?」凌莉瞪了他一眼。
  
  日九連忙縮手:「我只是想提醒你,你再不去吃飯就沒飯吃了。」
  
  「還用你說!」凌莉沒好氣地嗆了他一句。
  
  「你干嘛這么燥?耿照走了你也不用這么燥吧。」話一說完日九就扭著他肥胖的身體飛速逃跑。
  
  「死日九,有種你別跑!」凌莉氣得直跺腳。
  
  說來奇怪,這個討厭的胖子其實認識她沒多久,卻總好像對她很了解,了解得近乎過分。
  
  
  *
  
  
  三日后晚間,凌莉拉著長孫日九向鑄煉房走去。
  
  「小莉,你講講道理好不好?你老爹鑄劍關我什么事?我又不是耿照,我又不會打鐵!」日九一路抱怨。
  
  「閉嘴!你不會,我更不會了!鬼知道老爹叫我去干什么,要是些打雜的體力活,你去正好!」凌莉毫不松手。
  
  「你老爹不是說不能找外人嗎?」
  
  「你又不算外人。」
  
  日九怔住,羞澀道:「為什么?」
  
  凌莉正色道:「因為你不是人。」話一出口她就忍不住笑了,一笑就露出了那只標志性的小虎牙。
  
  日九看得一呆,呆頭呆腦地說:「小莉,你笑起來真好看。」
  
  「日九,你現在拍馬屁也沒用啦!認命吧你!」
  
  凌莉無法告訴日九,她一定要拉他一起去的真正理由,是因為她不敢單獨去見父親。
  
  按老爹的說法,今晚那把「絕世之劍」將會完工,而那把劍,在凌莉看來,很是不詳。一想起老爹當日那道凌厲的目光,她就覺得不寒而栗。
  
  她需要有人為她壯膽。
  
  
  二人拉拉扯扯地來到鑄煉房。
  
  鑄煉房的角落里一座火紅的碳爐照亮了四周,老茂獨自蹲在一條烏黑的板凳上,望著火光中的某件東西默默發呆。
  
  那東西成倒插之勢,筆直而長,寬及三指,表面滿布千錘百煉的不規則印紋,平整無脊,在碳火映照之下,正散發出盈盈的暗金色流光。
  
  劍光絕美,美得莊嚴。
  
  凌莉和日九同時深呼吸,二人平日在流影城內見慣刀劍,卻從未見過哪一把能有如此氣象。
  
  簡直,如有皇氣。
  
  老茂回頭看了他們一眼,眼光森嚴:「他怎么會來?」
  
  「他來……幫忙……」凌莉囁嚅著說。
  
  日九勉強笑了笑,算是打過招呼。
  
  老茂從板凳上跳了下來,走到日九身邊,猛然間一拳打中他的小腹,日九痛得彎腰,老茂緊接著一掌切在他的后頸上。
  
  這幾下兔起鶻落,等凌莉反應過來,日九已然暈倒在地。
  
  「爹,你干嘛打人!」凌莉不自覺地后退。
  
  「過來。」老茂的聲音低沉可怖。
  
  凌莉轉身就逃。
  
  一條粗柴從后飛至,正中凌莉的腳踝,她一個踉蹌,跌倒在地。老茂鐵鉗一樣的粗黑指節鉗實了她的雙手,將她拖到炭爐前面。爐火映紅了她的臉,她一臉的驚惶。
  
  老茂的臉上閃過了一絲黯然:「別怪爹,爹已經老了,這是最后的機會,不能再出任何差錯。」
  
  凌莉用力掙扎,卻是徒勞,只好道:「爹,我不明白!」
  
  「爹找到的這塊隕鐵,質地特異,經熔煉取出精鐵,加入各種輔料反復錘煉之后,出現了一個致命的缺憾……無法煉硬。」老茂指著旁邊一池涼水,續道:「所謂煉硬,簡單點說就是過冷。一把好劍外層要堅硬,內層要柔軟,這才能兼顧鋒利和韌性。但在一年前,我將燒紅的劍刃投入冷水,劍身卻片片碎裂。」
  
  老茂嘆了口氣:「我只好又花了一年時間,重新熔鐵、錘煉,同時四處求問前人,尋找解決之道,終于被我總結出一條古方。」
  
  凌莉打了一個激烈的冷顫,感到一陣說不出的心寒。
  
  老茂別過頭去,似是不忍,但仍舊沉聲道:「方法就是,以處子之血代替冷水,祭獻燥動饑渴的劍魂!」
  
  四周徒然靜了下來,只余下碳火燃燒造成的空氣流動之聲。
  
  「那……那意思是,要我割開手腕,將鮮血淋在劍上嗎?」凌莉顫聲說,她腦海中忽然閃過了當日采藍手拄血劍的恐怖畫面,劍下淅淅瀝瀝,流了一地的艷紅鮮血。
  
  如果耿照在此,一定會來救她的,但他不在。
  
  她看了看地上的日九,心中暗罵:死胖子,光知道吃,長了一身肥肉屁用沒有!
  
  隨即,她又心存僥幸地想:雖然聽起來可怖,但只是失一點血的話,應該死不了吧。
  
  然而老茂轉過臉來,黯然地說:「那樣不行。」
  
  「不……不行?那……那究竟要……怎樣?」凌莉隱隱覺得不妙。
  
  「鮮血一旦離體接觸空氣,就會變質,而變質的鮮血,無法滿足寄生于這種特殊隕鐵中的劍魂。要完成煉硬這道工序,必須讓它痛飲純正的處子之血。」老茂盯著火中鐵劍,眼中再次透出那股剽悍的凌厲:「火候已到。」
  
  他一手提起凌莉,一手以長鐵鉗夾出燒至金色的劍身,似乎不想再看女兒一眼,低著頭,澀聲說:「爹知道對你不住,小莉,來生記得投個好人家。」
  
  赤熱的劍尖向著凌莉的心口直遞而來。
  
  那一道破空而過的金色流光,實在是,超乎尋常的華麗。而這么一道異常華麗的劍光,卻要奪走她渺小的生命。
  
  即使之前有多么害怕,她其實依然懷有一絲奇妙的僥幸,畢竟是親生父女,人說虎毒不吃兒,她總覺得自己不至于在此送命。但此時此刻,她終于無比清晰的明白到——她要死了,她真的要死了!
  
  天可憐見!她才十四歲,什么也不曾得到過,什么也不曾經歷過,甚至,什么也不曾爭取過。
  
  然而,她卻要死了。
  
  她不甘心。
  
  她無法甘心。
  
  「不、不要——」她極盡恐怖地發出來自地獄入口的慘叫。
  
  風影一閃。
  
  一條粗大的木棍橫過半空,不偏不倚正正擊中老茂的額角。老茂被巨大的沖力撞得打橫飛出,狠狠摔倒在地。他已然眼角爆開,鮮血淋漓,但手中仍然死握著鐵鉗,鐵鉗仍然死夾著火熱的劍。
  
  日九已不知何時站了起來,他的雙腿以一個玄妙的角度左右分開,如頂天立地的天神般穩穩當當地站在那里,渾身的肥膘似是忽然聚成了硬實的肌肉,支撐著他的全身。
  
  「日、日九,救我……」凌莉眼看必死,忽然迎來了救星,整個人軟癱在地,淚流滿面,完全忘記了自己其實已經恢復了自由。
  
  「躲到我后面!快!」日九吼了一聲。
  
  凌莉這才醒覺,哆哆嗦嗦地爬到日九身后。
  
  一陣粗重的喘息聲響起,地上的老茂緩緩抹去眼角的血水,掙扎著站了起來。他看了看手中的劍光,微微點頭,似是覺得劍溫仍在可以接受的范圍。
  
  然后下一瞬間,他毫無預兆地挺劍突進!
  
  金色的劍光夾帶著一股熱風撲面而至,日九厚實的背部一拱,將身后的凌莉拱開,順勢側身一讓,眼看著劍光從胸前掠過,馬上提腳一踹,將老茂連人帶劍踹得倒翻出去。
  
  老茂在地上連滾了幾下才止住身形,他心口著地,赫然發現手中的鐵鉗雖在,劍卻已不在。
  
  「啊!」凌莉驚呼。
  
  老茂扭頭一看,眼角余光所及,只見一道金閃閃的銳光破空而落,速度之快,已然無幸。
  
  不知道我的血會不會有效,希望有吧——他心想。
  
  劍光從他的背部直插進去,穿胸而出,繼而破開地磚,入地三尺有余,只剩了一截未來得及鑲嵌劍柄的部分,伶伶俐俐地豎在體外。
  
  灼熱的劍身與血肉相觸,「嗞嗞」地發出陣陣恐怖的聲音。
  
  慘紅的鮮血從老茂口中涌出,他雙眼圓睜,茫然地看著虛空中的某處,口唇微動,不知在說些什么。終于,他抽搐了幾下,吐出最后一口鮮血,徹底斷氣。
  
  凌莉呆呆地看著這一切,一時間無從反應。日九走到老茂身邊,蹲下來察視一番,咂著舌說:「一劍穿心……老頭,我真不是故意的。」
  
  他回到凌莉身邊,在她眼前揮了揮手,見她毫無反應,又試著拍了拍她的肩頭,還是毫無反應,于是一咬牙,用力地掛了她一巴。
  
  凌莉驚醒過來,隨即嗚嗚大哭。
  
  日九等她哭完,才說:「你先回去,這件事千萬別告訴任何人。」
  
  凌莉紅著眼問:「那我爹要怎么辦?」
  
  「我來處理。」日九輕輕拍了拍她的頭:「回去好好睡一覺,就當發了一場夢。」
  
  「可是,我爹他……」
  
  「聽著,你爹他失蹤了,流影城這么大,偶爾失蹤一個打鐵佬沒什么大不了的。」
  
  凌莉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日九再次回到老茂的尸體旁邊,用那把鐵鉗將劍拔了出來,劍刃已經冷卻,劍身遍布焦黑的血跡。
  
  「咦,劍沒碎。」凌莉大感驚訝。
  
  「嗯,看來是成功了,似乎不一定要處子之血。」日九將劍沉入水池,洗去血污,置于火光之下細看。
  
  劍身整體偏黑,已不復有原先的暗金色流光,反而呈現出幽藍色的光澤,初見時的皇氣也已蕩然無存。如今這把劍,竟似透著一股莫名的妖異。
  
  「這一把,就是老爹寧愿拿我的命去換也要鑄成的劍。」凌莉喃喃地說。
  
  他說過,要用此劍參加三府競鋒。
  
  現在她總算明白他的信心和野心,究竟從何而來。在流影城,有了這把劍,的的確確可以改變很多事情。她甚至覺得,自己已經明白父親在注視這把劍的時候究竟在想些什么。
  
  因為她也看見了。
  
  在那片幽藍的劍光之中,她似乎可以真切地看見某種完全不同的命運,她不能不為之向往。對于剛剛經歷過死而復生,至親慘死眼前的凌莉來說,她再也無法接受一段庸碌的人生。
  
  她已經十四歲,她迫切地渴望得到些什么,經歷些什么,至少,也要拼命地去爭取些什么。
  
  下一次,如果再讓她碰見采藍這種賤人,她希望她有能力可以做些什么。
  
  不知不覺間,她被那幽藍的光澤所徹底俘虜,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去愛撫那平滑的劍身。
  
  「小心!」日九警告她。
  
  凌莉的手指在半空停住,她眨了眨眼,臉上的表情瞬息萬變,終于她定下神來,輕聲說:「爹臨死之前好像說了一句話,日九,你看見了么?」
  
  日九古怪地看了看她,點頭說:「看見了,他說的是五個字……此劍名凌莉,他用你的名字為這把劍取名了。」
  
  凌莉搖頭說:「你再看看劍柄的位置。」
  
  日九低頭一看,發現那個部位原來刻得有字。
  
  「伶俐?」
  
  「明白了么,老爹要用它來取代我,完完全全地。」凌莉深吸了一口氣,冷然道:「埋了它,和我爹的尸體一起,埋了它。」
  
  「不可惜么?這的確是一把好劍。」日九手執劍柄,隨手一揮,幽藍的劍影一閃而過,將鐵鉗斷為四截,他忍不住贊嘆:「劍如其名,斷金削鐵,伶伶俐俐。」
  
  「我說埋了它!」
  
  凌莉豁然轉身,一步步往門外的暗黑走去。
  
  
  [完]
  
  
  以下廢話:
  
  咦,這就完了?坑爹啊!
  咳,我來解釋一下吧,這篇偽同人本來應該有個副標題——暗女神的誕生。
  所以真的是完了……

作者: 日月教主    时间: 2012-3-31 23:49
喔喔喔喔!暗恋中的美少女。不过白日流影城里的人据说名字里要带“日”...
日九:要不...再用处女血强化一下?
作者: 不吃鸡蛋    时间: 2012-4-3 18:14
天可见怜,之前在主页上看到这个帖子的名字,还以为是新同好来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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