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邵咸尊的有心之失与无心之得看其可悲之处

西雨

从妖刀目前的发展来看，邵咸尊与屈咸亨（七叔）恩怨这一条辅线现在是诸多线索中较为清晰的一个。细读之下，不禁要佩服默大写作时布局的细密和苦心。默大为了营造邵咸尊这个人物，着实下了大功夫，这里我将我的读书心得与大家分享一下。

就邵咸尊本人来说，他一直不满屈咸亨的是他从未认为自己败给过屈咸亨，但却遭到了师兄与师傅的联合打压：
【第四二折　神令役鬼，投名血書】
「我也差不多。頂上有個出類拔萃、劍藝超卓的優秀師兄壓著，師父又是老而不死，昏聵糊塗；軟硬一夾，世人都甭想出頭。」……　「你家的老東西也好，我師父也罷，他們都老啦，貪生怕死，變得卑鄙膽怯，自己卻不
敢承認這一點。
所以你會被自家尊長派人暗殺，我合該被師父師兄一意打壓，永無出頭之日。」青袍書生突然激動起來，猛
地回頭，衝著夜風捲動的黝黑崖底一振袖，尖聲怒吼：
「你服氣麼？你甘心麼？為什麼我們的生死存活，卻要由這些糊塗的老東西來決定？這是誰的安排，這是什
麼道理？」

但默大却一直暗示，邵咸尊的的确确、真真正正、彻彻底底地败给了屈咸亨，不仅是在三十年前，也是在三十年后，不仅是在116折，更是在114折、112折、104折。他在掌法、铸造、剑艺方面都彻底地输给了屈咸亨与屈咸亨的高足耿照，但其悲剧之处就在于自己的过于自信与缺乏反省。

对于邵咸尊自身武学修为的缺陷，116折萧谏纸与谈剑勿两位武学大家对邵咸尊的本尊武学“不动心掌”与青锋照锻造技艺实质的点评实在是一针见血：
蕭諫紙不稍移目，淡然道：「這路『不動心掌』才是青鋒照的嫡傳正宗，昔年青鋒照掌門『天工昭邈』植雅
章倚之成名，號稱『天下慢掌第一』。青鋒照以鑄煉行文章事，合文武兩道於一爐，重的是陶、冶二字。這
般著意進取，反失其意，看似凌厲刁鑽，可有撂倒了誰？」
談劍笏是拳掌的大行家，一點就通：
「是了，這路掌法似應使得慢些，攻敵三分、自留七分，待掌勁漸敵，與對手內息混於一同，則敵勢盡入殻
中矣！邵家主這般使法，直將掌法當作了擒拿，一時或可以奇勁傷人，終究不能長久。」

默大此处借两位之口，点出了邵咸尊在掌法上的问题——着意进取，反而失却本真。对这一点，默大在若干折中已经反复点出了邵咸尊在铸造和剑艺上的无心之得与有心之失。

一、铸造：有心之失的钧天与无心之得的藏锋

藏锋是应当是邵咸尊煅炼出的最好的武器，但按照邵咸尊自己的说法，此刀却是无心之得
「這刀初成時，我以為是失敗之作。不過，此刀從粗形、鍛造、淬火，到磨礪，本就不在預期之內，就像喝
到微醺時突然寫字吟詩或彈琴制樂，偶得上佳絕品一般，我也是一時興起執錘上砧，竟造出了這柄奇刃。」
邵咸尊笑道：「你可能發現了，它會『藏鋒』。」

按照锻造眼界极高的耿照的说法：
耿照一轉念，登時明白關鍵，直說便是一個「韌」字，半點也不玄妙。
邵咸尊在這把刀上，打出了超越其他鑄煉師所知的柔韌度，將「堅」與「韌」這兩種在鑌鐵之中不斷相互拉
扯、干涉的屬性擴延至極，從而給了使刀之人最大的發揮空間。
「我明白『藏鋒』的意思了。」
耿照再度入鞘，雙手捧還，是發自內心的由衷佩服。「家主只開了七成鋒，剩下三成須由刀者補足，要銳要
鈍、要快要沉，收發全然由心。」而短開鋒本就能延長刀劍的壽命，否則鋼質越磨越損，總有消鈍老脆之日。

我以为从藏锋的表现来看，其品质应当至少不逊于已经毁掉的钧天七剑（藏锋是否为钧天第九剑？）。从耿照的评价来看，藏锋的锻造理念符合儒脉青锋照的锻造理念——青鋒照以鑄煉行文章事，合文武兩道於一爐，重的是陶、冶二字，而藏锋体现出的对金铁坚韧两种属性的终极探讨，两者契合程度甚高；甚至是藏锋的开锋特点也与不动心掌的心法相同。不动心掌讲究的是“攻敵三分、自留七分，待掌勁漸敵，與對手內息混於一同”，藏锋作为武器，其目的是要与刀者合一，在使用上是开锋七分，留三分由刀者补足，两者相合恰为十分圆满。

拥有这些特点的藏锋，却是邵咸尊的无意之得，说明了邵咸尊虽然受到青锋照锻造理念的浸染，但其心思却未在此处。从他锻造的钧天八剑来看，其追求反而是在“合金”、“奇形”上：
【第廿五折　焰折虎翼，雷軌天行】
「四象也者，地、水、火、風是也。」邵蘭生悠然道：「家兄將合金之術發揮到了淋漓盡致，使烏金、玄鐵、
冰魄、火精等異質與鑌鐵合而為一，找出最恰當的成分比例，鑄成了符合四象特性的神兵，分別是『真武玄光』
、『龍鱗古鋏』、『映日朱陽』及『虎翼飛梭』等四劍。
「至於四德之劍，則是家兄特製的四柄奇形劍，乃是短劍『正氣』、子母劍『丹心』、重劍『百辟』、緬劍『浮
雲』。八劍原本除了正氣劍外，其餘均已有主，近日家兄將正氣劍贈與流影城的獨孤城主，八劍的歸屬總算塵埃
落定，從此自在循環，各安天命。」

屈咸亨对铸造一事的理解似乎可从耿照身上略窥一二。耿照练得鼎天剑脉并非偶然，除了来自明栈雪与李寒阳的助力，七叔的锻造教授发挥了根本性的作用：
【第百十二折　鼎天劍脈，伐毛洗髓】
鑄煉房出身的務實性格，以及從小受七叔嚴格訓練、大小環節都能一手包辦的經歷，終於發揮了巨大的作用。
熔爐之喻給了耿照打破困局的靈感，他藉由刀劍交擊散去過多的內息增生，用硬擠出來的一絲靈臺清明，觀視體
內諸元；雖只短短一霎，在「入虛靜」的通明法門之下，虛識中的一剎那被無限延長，連帶將他經歷過的鑄煉體
驗、學武進程悉數提取出來，一幅幅圖像般懸在空中，用來參照鑽研，以求突破。

116折未出之前，我还不太明白七叔的锻造术与耿照重塑经脉在武学上的关联，以为只是眼界问题，但116折中萧谏纸的“青鋒照以鑄煉行文章事，合文武兩道於一爐，重的是陶、冶二字”，恰恰解答了两者之间在武学上本有根源。
从耿照对明月环刀和昆吾剑的点评，似乎屈咸亨对武者与兵器之间关系的理解似乎更高。

二、剑艺：有心之失的“剑势”与无心之得的“天诀”

李寒阳出场时，似乎“剑势”已是即将踏入峰级武学的最后一步，但细读有关青锋照武学的相关描述以及芥庐草堂的武学特点，似乎“天诀”比“剑意”还要略高一筹（此处只是猜测）：
【第百十四折　九訣三易，起手無回】
這一瞬的挫折激起了青鋒照之主的好勝心，回神才發現自己貫中一劍，逕刺耿照的胸口「膻中穴」，大驚失色：
「不好！」收之不及，拼著臟腑受損，也要將勁力生生偏轉開去。
這一劍平平無奇，卻是天訣的至高展現，法天順自然，人力不可逆。邵咸尊若是全力施為，當能達到傳說中的
「劍勢」之境，此際用不到六成功力，「無心」二字卻使劍威暴增，與李寒陽的最後一擊各有千秋。

此处讲得明白，邵咸尊刻意全力施为虽能达到“剑势”，但在“无心”之下施用六成功力却可达到李寒阳最后巅峰一击的效果，孰高孰下自然十分清楚。但邵咸尊的这一击毕竟是源于好胜心被激起后的无心一击，可见他在处处心机的同时难以保持自己的心境，似乎在这一点上尚不如修炼云台画剑的邵兰生。

而耿照能在此折迅速领悟邵咸尊的“九诀三易”，也许在潜移默化中受到了七叔以陶冶修炼武学的思路的影响：
眼看避無可避，耿照本欲硬著頭皮以蠶馬刀抵擋，忽地福至心靈：「此劍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這是首三訣的
精義！」長刀一轉，勁力忽長忽短、有輕有重，宛若十餘種不同尺寸形狀的兵器齊發；劍勢或破或阻，無法一舉奏
功，產生了極短暫的微妙停滯。
「變易」過後，「不易」隨之發動——
長刀再轉，勁力與之相逆，劍的理路、形質俱為長刀所羈，劍勁如泥牛入海，霎時消散。長刀三轉，刀劍一同，俱
進入簡易之境，兩相抵銷；劍上那股超越形質的純粹自然驟爾消失，又變回金木之屬。耿照身子微側，以肩窩受了
鞘尖一抵，旋即以刀格開。
在場如風篁等人，雖識得那一劍的厲害，卻不明白何以到了耿照身前，無堅不摧的異樣凌厲突然消失。只李寒陽看
出長刀三轉之間，幾乎模擬出那一劍的至簡至易，剎那間陰陽調和、正負相抵，由太極而無極，但畢竟火候相差太
多，否則連肩窩那一下都不必挨。
邵咸尊心中五味雜陳。

按照其中描写，即使是在风篁此等眼界极高的高手眼中，邵咸尊这一剑威力巨大，但能看出耿照是如何破掉这一剑的只有李寒阳一人，说明耿照从变易、到不易、再到简易这一过程之高深，连风篁等人也参不透。按照书中的讲法，耿照的这一破解甚至可能高于以蚕马刀法破解。虽然书中用了“福至心灵”一词，但耿照能破解这一剑也绝非巧合，这一点从耿照利用“九诀三易”来透析“无双快斩”这一段就能看出：

這十七式分開運使，無不是上乘刀法，然而展列開來相互拆解時，卻發現有五式是餘招的相生延展，或可合而為
一。如此又消去五式，只餘十二。
邵咸尊驀覺耿照刀路一變，招數似是減少了，卻更刁鑽難防；明明速度未變，出手的角度卻越來越小，反應速度
若未隨之提升，有幾刀差點接不下來，正是耿照出手的節奏不變、刀招卻彷彿快了一倍有餘的原因。
他是三易九訣的始作俑者，耿照刀中暗藏星、風、野末三訣，逃不過時、音、律中三訣的耙梳。邵咸尊與他一輪
競快，刀、劍鞘尚未碰實，兩人即已變招，場中但聞風聲呼嘯，不聞木鞘轟擊，十二式說多不多，須臾間便有重
複的變著出現。
邵咸尊一凜：「十七式硬生生砍掉五式，毫不吝惜，此子好硬的心腸！」劍勢一緊，卻無法穿透刀網。刀法的斧
鑿痕跡雖重，有諸多不成熟處，但九訣無法進一步透析，代表刀式之精鍊，足與邵咸尊的劍招相抗衡；若深入鑽
研或可破之，卻無法於交戰時信手瓦解。

此处邵咸尊认为耿照将17式硬生生砍掉5式是因为“此子好硬的心腸”，但实际却是耿照的眼界已到，对在邵咸尊无意深谈的天地人三诀已有把握——“首三訣最為抽象，邵咸尊似是瞭解在這麼短的時間之內，難以悉闡其妙，因此說得最少，三言兩語匆匆帶過，無意深談”。（此处似乎是在暗示邵咸尊故意不谈首三诀，如果真是如此那么邵咸尊的心机的确很重）

从以上几点来看，邵咸尊从未真正地赢过屈咸亨，而耿照战胜邵咸尊也绝非侥幸，但邵咸尊却一直不能自省，这就是其可悲之处。

而且从其武学发展的路数来看，正如同其所铸造的钧天八剑一样，走的并不是探究钢铁本身极致的路子，反而走的是“合金”和“奇形”的路子，例如他修习“青狼诀”、夺取“翼爪无敌门”的腿法，似乎还练有隐圣的武功，此种驳杂，恰和假岳一样，因其贪而不能专精于一，反而背离了妖刀世界中的武学正道。

一个疑问：风篁一直说耿照一举一动都是刀意，但屈咸亨练得是剑，是不是屈咸亨传授的是眼界，木鸡传授的是刀意？

PS：本来觉得写个心得也不复杂，结果断断续续写了很长时间，由此对照可见默大写作的辛苦，特此向默大致敬。

vg2mm

写的真好！不知道全面压制邵咸尊的屈咸亨是如何的惊采绝艳！期待。

dingxx

此等妙文，怎能不邀上凌云顶一叙啊！西雨兄 加油哦 看好你！

milankaka

鞭辟入理啊。更加急切地想知道，邵咸尊到底是如何入了魔障，成为反面人物且伪君子的。

mineyeshen

楼主辛苦了！在讨论大赛中一定很有竞争力！

不吃鸡蛋

发到凌云顶那边去很有竞争力啊。
不过这边我可以加分，先加了再说。

hgh086

写得非常好，看得太仔细了。
我看武戏都是匆匆看过，从未细想，想不到对人物刻画还有这么大的作用，走宝了。以后要细看了。

乱田舞

西雨兄的評論如此精彩，大家都覺得不參賽太可惜了，有鑑於此，征得西雨兄同意，特把此貼移動到凌雲頂參賽。

妖皇裂天

求解释，清风照上个当家人，就是那个老头说把那个比武黑马送到哪里去学习，却不送邵咸尊去，让他接管那个儒门的什么令牌，那个黑马就是七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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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皇裂天 發表於 2012-3-17 22:26
求解释，清风照上个当家人，就是那个老头说把那个比武黑马送到哪里去学习，却不送邵咸尊去，让他接管那个儒 ...

大家目前只是从故事的发展来推测为七叔，他是屈仔的可能性相当高